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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侍郎行状 宋 · 胡宏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九一
向氏出于神明之裔,子姓之支别,世为开封人
至于国朝,文简公以儒学登相位,钦圣宪肃皇后以名家有德居椒房
及中原衰乱,天下污诞,袖然成俗,芗林公有高才远识,以忠勤厉行,端洁其身,特立一时之表。
故向氏世益光大者,不独以相家后族,盖以其德厚流长,而本支有才子也。
芗林公名子諲,字伯恭文简公之五世孙、钦圣皇后之再从侄。
曾祖传范,皇任汝州管内观察使,赠太尉谥惠庄
妣万年郡主赵氏。
祖绘,皇任太子右赞善大夫,赠正奉大夫
硕人曹氏。
考宗明,皇任武德大夫江东提点刑狱,赠开府仪同三司
妣永国太夫人李氏。
公盖生而秀异,五岁诵书,日记数百言,七岁通书数,十三能干蛊。
开府严重,公率群弟承训,专意诗书,宗族以为法。
钦圣闻而悦之。
元符庚辰,后复辟,有司以故事上属籍推恩当百数,后曰:「吾不敢自同先后」。
择长而孤贫、幼而有立者,官十八人。
公以幼而有立者补假承奉郎
明年,后登遐遗恩,选雄州防禦推官
开府居忧贫甚,亟使公从官,监滨州盐酒税。
会新法行,人皆幸赏奔凑,榷货客钞既至,人皆谈食,蚕无以缫。
州民素以煮盐为生,抵罪者不可胜纪。
公言于部使者,听近郭官置牢盆,募亭户煮,于是所积如丘山,民商咸便。
南建帅府,除镇南军节度推官
听事健决,守正不挠,府中畏服。
时行养济政者,务多数以幸赏,一家有冒三四名者,蚕食太仓,不给,则反诛剥于民。
公令计属邑所入,析处之,于是自状求归者过半。
属邑水旱,将计分减放,公曰:「若是,则贫下户不得尽除,畸○合钞输纳尤艰矣」。
乃请行视,从实除放,百姓称善。
秩满,用荐者改宣义郎、监仪銮司,以耻与阉寺共事,乞归铨部。
真州司录事。
守倅不咸,庶事不理,公独振纲纪,一州赖之。
知开封府咸平县
时行方田,又创水利,众争趋功病民,咸平独行之若无事。
会册皇太子,将肆赦,邑人用先倚荫无赖,养寇拒捕,杀伤巡检
辞具当上,尹盛章方以狱空冀赏,却不受,公直以闻,敕许自论决。
大怒,劾公修学买木踰期,直请御宝特勒停。
久之,复官监杭州洞霄宫
未几,除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司文字官。
淮南连年旱,漕运不通,扬州尤甚,徽庙忧之,遣中使按视,欲浚河与江淮平。
时方腊乱两浙童贯宣抚使谭稹制置使
欲运于海,辇于陆欲开一河自盱眙出宣化。
兴化有日,言者以为不便,朝廷下发运司相度以闻。
发运司陈伯亨求肯任此事者,属官皆辞,公请行。
自宣化陆行至盱眙,而运自龟山,水程至瓜州
按图籍,察地势,言于伯亨曰:「运河江、淮数丈,自江至淮数百里,非人力可平也。
唐李吉甫废闸置堰,治陂塘,泄有馀,防不足,漕运流通。
本朝发运使曾孝蕴严三日一启之制,复作归水澳,惜水如金。
比年行直达之法,走盐之利,且应奉权幸,启闭不暇,欲归水则力不给矣。
又顷毁朝宗闸,自洪泽邵伯数百里,不为之节,故山阳上下不通。
今欲救其弊,宜于真州太子港作一坝,以复怀子河故道;
瓜州河口作一坝,以复龙舟堰;
海陵河口作一坝,以复茱萸、待贤堰。
使诸塘水不为瓜州、真、泰三河所分,于北神相近作一坝,权闭满蒲闸,复朝宗闸,则上下无壅矣」。
伯亨从之,漕运无滞。
辈求识面不能得。
徽庙闻而器其才,迁官一等。
明年召见,顾问甚厚,除淮南转运判官
公言为政以得人为急,及乞复转般籴本,上皆然之,陛辞对崇政殿
军粮不足,诸州兵多,欲为变,上甚忧之。
公奏曰:「淮南岁租百三十万,上供额乃百五十万,别贡金帛又百五十万,而茶盐之利尽在榷货,此兵食不足之本也。
伏见手诏,应奉司所费皆从中出」。
语未终,上曰:「诚不欲费漕计」。
公对曰:「郡县惟知奉行,岂知陛下有社稷之深忧乎!
王从永者,诚无分毫之费,朱勔则不然,恐处分有异」。
上愕然曰:「朕岂欺人者耶」?
公曰:「勔父兄子弟挟此为奸,致一大石用八百馀舟,一纲费辄千斛、数千缗,甫官军支请之期则夺之,故多有怨言。
此大弊也」。
上曰:「可说与王黼,待委卿觉察」。
公谢曰:「微臣疏远,付以此事,死无日矣」。
上曰:「朕未尝姑息此辈,凡事直以闻」。
即降御笔:「王永失察,应奉纲悉御前给,外路不合支付。
向系收管有旨,而其专一觉察应奉骚扰违法者」。
公即诣所部,一切按治,大沮,无所施其计,岁省四十万缗。
守过恶尤甚,被罪未几,已复职,公极论其状。
招信豪民兄弟无赖,杀仇家二十口,诬以为盗,且冒赏,泗守与宪司保任欲官之,复乞穷治。
弟以书来请,公勿听。
杨守交结大阉梁师成,诏免输赋,夺泰州属邑隶焉,公劾论再三,竟得复故。
时宿、亳、通、海四郡大旱,方以应奉司钱移真、扬米,赈救民饥,而发运司上言:「江、淮米贱,乞均籴」。
仍折以香药钞,淮南分抛四十万斛。
公力论其欺君害民,取所在实直以阗。
淮甸二十郡百县吏职猥众,不可程督,公悉籍其乡里产业家口与保任者,罢额外名利为籍,额阙则补;
冒役教讼为奸者,重置于法。
吏皆胆落,于是文移不失期会。
同事请留州县财赋一分,以备移用,公善而从之,才有数万缗,则密遣其属指为差馀三十万,以献应奉司。
公曰:「今秋苗当理来岁之额,方用四十万有奇以补。
今岁不足,岂更有馀」。
乃具以实闻,王黼遂不敢受。
初,公到官,籍州县户口家业,置厅事,会抛燕山绢,公自差等,贫民得不及,灾伤之郡得免焉。
白时中婿海陵,妄作,侄婿蔡嶷有田不输税,公督责不少假。
既连忤权贵,数有挤之者。
时中相,首被罢。
东夷遂袭京师,诏公乘驿赴阙。
渊圣即位,除京畿转运判官
寇退,公即走延津阳武诸邑,又乞合邻路巩、郑、汜水、滑、浚,视凶丰,计水陆利害,遣官置籴,随宜支移。
先是,内帑出百万钱,未有所用,公亦请以籴。
沿籴于南京惠民河籴于陈、颍,广济河籴于曹、济,得谷荍数十万石。
公上言谓:「国初,南粮运于京畿下卸,初无限量、内外之间,而兵食足。
元丰中,岁用百三十万,以知纳稽滞,始以百五十万为额。
崇宁初,以六十万入中都,始以九十万为额。
至宣和末,乃得十万而已。
二十馀年中,两浙漕臣皆权幸姻旧,止以入中都六十万较殿最,为畿漕者不知究其本末,故六食常忧不足,而必请于朝廷,给于内府
自今乞两浙殿最京畿者覆实」。
是岁十一月终,已得七十万。
及金再入围京师,诸道兵还屯城外,得免科率馈运、重困民力者,以公之职事素修也。
右司员外郎,议详户房检讨官
宰执不协,公自度不能从容其间,引嫌不就,以直秘阁,升副使
时运法大坏,朝廷令公相度。
公言:「祖宗置发运一司,经制六路,财赋盈虚,调度无不关焉。
置籴于诸路,如年额纲运不到,即以所籴代发,候到,依旧截留。
灾伤州县还以元价,复于丰熟路分收籴补填。
漕米至真场,载盐以归,充经费,故漕计不乏而民力亦宽。
自盐课归榷货漕计已不足,继行直达,废仓廪以为无用,献籴本以为羡馀,押纲使臣及兵梢无往来私贩之利,遂侵盗官物,负欠者十九。
使臣兵梢不复以官舟为家,一有损漏不脩治,遂使破坏。
而负欠者常自排岸司追逮入司农寺,由司农寺大理推治,既无以偿,率数月则以无罪出。
近年,虽欲复行转般,而无旧转般之积,故摺运盐则废,而直达之弊不除。
今转般旧法未易卒复,欲救目前之急者,发运使副、判官三员,宜以一员在真州本司,主江、湖,一员在泗州行司,主淮、浙,一员在置司,主下卸理欠
泗州者,依例奏计。
三人周而复始移治,应折欠,排岸司径下发运司推治。
仍下吏部使臣数十员,以备管押事故纲,庶几惜身计,可保官物」。
仍请以梁师成竹木场充修船料,以窑务营充造船营,以王黼陆家店园宅充发运行司,废外排岸司充发运公事官廨。
渊圣大喜,可其奏。
一日,急召对。
上曰:「朕昔在东宫,闻卿淮南之政,今除卿开封府,以亲札付三省密院」。
公皇恐称谢,固辞。
遂改直龙图阁,兼淮南荆湖制置发运副使,治京城行司
公方具辞,而京师已戒严,议遣公使金军。
公曰:「李邺屈膝于干离勃,既失国体,今先定相见之礼,则可行」。
或谓公不能屈,恐败事,乃止。
殿帅范琼遣人清野,肆行焚掠,公命城外巡检捕得数十人,杀之以闻,得旨用便宜。
明日,欲诣都堂白事,而敌骑已至,城闭不得入矣。
继被旨促东南两道总管胡直儒、张叔夜进兵。
公自至黎阳驿,勉直儒
公先之雍丘,道遇河溃将,劝使立功赎过,扬言东道先锋已败敌于雍丘矣。
明日,直儒屯邑门外,敌骑大至,直儒战溃,为敌所获。
公将诣南道,而道不通,行及太康,遇颍昌五县弓手,公率之击敌于太康,众多不支,乃自鹿邑趋汴上,而发运司迓吏方至。
先是,都水使者聂崇决汴水,欲断贼路。
汴水既涸,纲运阻浅,半为贼掠。
公于虹县上下权筑数堰,收约水势,措画纲运。
敌骑已至亳社,公至宿州,选宋良嗣权钤辖,帅众捍战。
于是,敌不侵掠江、淮
凡兵溃在江、淮者,公悉收之,得数万。
遣诣南京朱胜非范讷军,令入援。
以外路平安得措置事,募壮士奏京师,复以京师大元帅府动息,行下江南八路,以安人心。
后朝廷以蜡丸许监司郡守勤王,公率幕兵,遣其属卖轻货十万,饷元帅军,仍请元帅军曹济,约诸道同进。
既而被诏,不得轻举勤王之师,害国大计,于是众军疑惑不前。
公独遣部将汝玉鹿邑太康,遇敌力战,为粘罕所获。
虏遣使分道取李纲、吴敏、蔡靖、宗泽、徐处仁蔡京、王、王安中等家属凡百馀。
公执其使按问,然后知京城失守,二圣播迁,张邦昌僭位,放伪赦之变也。
邦昌吕勤、齐知礼以洪汴催为名,勾当密切公事,又遣快行亲从官持敕书至庐州问其家。
公谍郡守冯询提举盐香范冲拘縻之。
邦昌又手书南京尹,尹,邦昌之连也。
或劝公执尹自为,公曰:「时方艰难,尤宜谨守法度」。
乃移书胜非曰:「公所乃巡、远忠义之地,不可污也」。
胜非不得已,系邦昌使于狱。
邦昌王时雍谋,分遣御史黎确、陈戬等,以书诣公及赵野、范讷、翁彦国、赵子崧等军,徵兵问劳,有褒用之词,仍斥名用国宝。
公缴于大元帅府,请大元帅移屯南都,而胜非言财赋不足,公即办三十万以报,破其奸谋。
于是张邦昌之使还者,具言在外人心形势,知逆图之不可遂矣。
乃召其党入议,请元祐太后听政。
公遣其属及子澹请于大元帅曰:「今天下无君,人心皇惑,大王宜处分军国事,勤王忿怒之兵,亲率诸将,北渡大河,击金人惰归之兵,救二圣之急。
若失机会,恐谋逆之徒,内连外结,未易诛锄也。
内侍班直溃在四远者,即招收,禁卫六尚局等人在京师者,早喻使来。
引盐钞,乞行府彫造,委发运司置局,许南贾诸处旧钞自四月后尽填者不行。
东南纲运,汪、真、扬等州约二百馀万,转般仓数与此相等,乞先计度军屯所在分拨,恐积聚过多,去秋不远,适以资寇」。
元帅多从之。
元帅南都,得运国宝,五月一日即位,欲除公版曹
公以伪是党盛,辞以不能赴国城之难,敢冒宠乎!
二亲在东南,愿得公补外。
授公直龙图阁发运副司
既而邦昌三公参预大政,公乞致仕,或久任宫观朝议乃谓公在宿州差宋良嗣权钤辖不当,落职与郡。
未几,行宿州捍禦之赏,良嗣与焉,亦迁公一官。
公曰:「前日以为非,则今日不当以为是」。
乃立辞。
宰潜善大怒。
御史遂言公有不法事,考验无一实,犹降三官,知袭庆府
丁开府忧。
明年,夺丧,知潭州,力辞不获。
时累政姑息,军士有杀人而不问者。
宣抚司调数百人戍襄阳,众方惮行,公到官七日而作乱,夜半纵火杀掠。
公亟命传呼列炬登城,饬持更者,一若无事贼所未至,人皆按堵。
乃下令诸营曰:「作乱者,戍兵耳。
悉力擒捕者,有厚赏」。
牙兵闻之,相率攻乱兵,斩首百馀级。
黎明皆遁,追袭,遂降之,诛其魁首,尽以所掠赏有功。
三日,复遣戍,无一敢喘者。
是冬,金兵大入,一道自邾城南武昌,由咸宁、蒲圻将袭豫章,州县皆望风投拜,有司拥隆祐太后去之。
敌遂入豫章,所过杀掠,不可胜计,抵长沙境上。
公分布将卒火甲,得万馀人,为计。
或曰:「众乌合而城大,敌锋不可当,盍避诸」?
公曰:「朝廷使我此藩也,委而去之,非义矣」。
于是敌骑傅城,檄公使降,公以檄报之。
大略言:「朝廷无负于金国,中外之限,如天地之有阴阳也,不可乱」。
敌知不可屈,大治攻具,悉众薄城。
公登门誓众,激以忠义,将士协力,昼夜捍禦,虽杀伤相当,而骁将皆死。
凡八日,而外城破,公率军民入子城,巷战两日。
敌纵火烧延府舍,公犹在谯楼督战。
敌兵已四合,兵民惧公之陷于敌也,拥公下楼死战,焚敌栅,夺门以出。
遂渡水,军于江西
长沙之人咸从公,以忠义自奋,无一降贼者。
敌以故不敢离城纵掠,留四日而遁。
公即入城,锄治彊蠹,抚安良善,上章以失守自劾。
朝中不乐公者,以抗贼为罪,坐落职放罢,而以转运使贾收权州事。
于是王以宁京西路节制入横长沙中,群盗孔彦舟以鼎澧镇抚使长沙,击逐以宁,居数月,大纵杀掠,上趋衡、永。
而群盗马友自江北入据长沙,赋税不复入王府。
上始思公,乃降诏奖谕,复还职任。
公乞持馀服,至于四五,不许,公方于所部视事。
会诏改湖南、北为东、西路,置湖东安抚司于鄂,除高卫为帅。
俄知其误,令公代之。
孔彦舟西阻岭峤,兵不得纵鼓钟而下,公喻马友共击之,彦舟大败,北走。
本路土寇季冬至起于宜章,侵扰三路之境。
吴锡提精兵数千,亦自北来,屯于益阳,乞粮于郡守魏舜臣舜臣拒之,即以兵趋郡,走舜臣
公闻而招之,欣然归附,激以忠义,愿尽死击灭冬至,平其巢穴。
公方欲之鄂,而群盗曹成拥众十馀万,太尉张浚招之不降,自江北纵掠,入湖而屯于攸县
马友阴有马氏之谋,乃广西之利,张声势欲南。
公曰:「若使群盗遂其谋,则三湘五岭皆寇,而江南之形势坏矣」。
乃屯于衡之安仁,有卒才数千。
韩京军回雁,吴锡桂阳
遣人喻以祸福,分给粮饷,羁縻之。
逡巡不敢进。
公以诸路形势利害请兵于朝,求援于邻路者相继也,皆不报。
相持百馀日,贼众忿公之扼己,鼓噪直抵屯下。
公知不可遏,乃肩舆入其军,开谕国家威灵,贼罗拜。
公与之约,毋焚掠。
等从命,拥公至道州
有听训厉,贼惮公之正,使己不得大纵,乃送公出营。
公上以讨贼不效自劾,固请追服。
有旨召赴行在,力伸前请,得补服。
终丧,起知贵州
南海贼号大棹,与福建多桨船商贩者劫掠海道,所在窃发,咸不奠居,兵将疲于奔命,讨捕不能得。
公一日召胥魁诘之曰:「吾闻大棹阴与汝曹通,故兵将动息,贼皆先知。
今亟实言,不然,置尔于死地矣」。
胥魁大恐,具言城中富家某人,大棹之囊橐也。
遂命捕至,盛陈刑具,诘责之,即首服。
令悉具徒众名姓、往来宿食之所,穷诘,尽得其实。
令州县籍其产业,五家为甲,羁縻其家族,已乃释之。
令指纵多,无不获。
其多桨船,命依市泊过蕃法召保给据,然后得行。
于是贼党消散,河道清静。
州为蕃所聚,人多入其货而隐其直,讦讼,则书不可识,语不可晓,官必凭译者,而译者受交,隐其情实,蕃商终不能自白。
公命求蕃书《千文》及他书数种,先识之矣。
乃命吏以蕃书告喻,群商争来愬,尽得其情,应负之者悉徵还,咸呼舞归其国,清明之政,播于海外。
未几,言者希时宰意论公,罢之,公遂乞致仕。
继丁永国忧,服阕,善类交章论荐,诏许致仕,归江州
江东转运使,公皆固辞,被旨赴都堂禀议。
明年,至阙下,奏曰:「太宗时许转运使乘驿入奏,以绝壅塞之患。
真宗亦令更互赴阙。
蔡京擅权,凡召用人材,止令赴都堂审察,在外职事官亦止都堂禀议,于是人材贤否,政事得失,上无由知。
臣多病早衰,实不堪事,愿得一望清光,乞身归田」。
有旨不隔班引对,问劳甚渥。
公上奏曰:「陛下方图中兴之业,而规模未定,故号令不一。
汉高祖之取天下,其谋先定于汉中
先主之谋巴、蜀,其计预陈于新野
今无一定之论,是以九年而无成。
且君子小人之进退,实安危之所系。
今庙廊之上,乃有附逆之人,而欲弭边衅,宁区下,不亦难乎!
愿陛下无忽」。
天语称奖,加秘阁修撰
公固求退,不许。
时东南漕臣当饟刘光世、张俊军,诛求无限量,公曰:「吝于出纳,有司职也」。
痛加裁损,遂少横敛。
芜湖废仓,寄卸诸路纲运,以省般运之劳。
又乞置造船场于建康府南康军,以绝掠夺舟船之扰。
两军军衣例以夏税绢充。
绢恶,至一疋添结钱千五百,谓之估剥钱。
公行下诸郡,令纳绢者当亲纳揽纳子钞及姓名于绢端,以绝滥恶,免估剥之费。
伪齐入寇,刘光世军于合肥
贼军渡淮,公方在上江。
光世欲走,乃声言乏粮。
车驾在姑苏,中外震动,诏书促公济光世军。
公昼夜并行,至太平州光世辎重已蔽江而下。
公至庐州,而光世已引兵出东门矣。
公直入城,且以仓库金谷、岸次纲运上闻,按抚居民,以大义责光世
光世乃改图,进袭刘麟,破走之。
非公,则光世几败大事。
然公为漕臣,而与主帅不协,乃力求去。
诏与浙漕张汇两易。
镇江府吕城夹岗势高,久不雨则漕甚艰。
公取唐韦损、刘晏考覈状,鸠工聚材,增补浚治,遂无浅阻之忧。
德胜桥置仓和籴,乃以平价,且免脚乘欠折。
每上江淮粮运至镇江,则候潮,闸占舟船,妨摺运,而兵侵耗。
乃乞置仓,以转般为名,卸纳诸路,朝廷从之。
公连年入觐,未尝不求归。
上嘉叹高志,亲书「芗林」二大字以赐公,除徽猷阁待制,升都转运使
公辞,上曰:「此旧物,可无辞也」。
三月,除户部侍郎
再辞,皆批答不允。
公奏曰:「安民固国,必资储蓄,江西宜于洪州置籴,于江州置转般仓,以给淮西
湖南潭州置籴,于鄂州置转般仓,以给襄汉。
湖北鼎州淮西庐州淮东真州,兴造舟船,则遣戍出兵,无往不利。
当今天下急务有三焉:一曰士风不竞,二曰兵籍不修,三曰户版不实。
显忠良,黜侥倖,才则举,循名责实,所以正浇薄也。
去老弱,升勇健,创簿正名,使诸州上帐于兵部,诸将上帐于枢府,著乡贯,书事势,季申岁考,所以除诈冒也。
凡诡名挟户,典买推收,进丁退老,分烟析生,田亩升降,货殖盈虚,必以时覈实,所以革欺蔽也。
此特大略耳,推而行之,则在乎人焉」。
公因入对,言敌情不可测,饬边臣,严为之备。
论奏甚详。
上顾问,辱三奏对移。
时中舍人潘良贵左史,忽出位言曰:「天时暑甚,向某不可以无益之言久动圣听」。
公退,即上章待罪,且乞致仕,曰:「身叨侍从,职在论思,入觐严宸,叠蒙清问。
但欲丹衷之罄,不知寸晷之移,遂致纠弹,是为过咎」。
上批:「向某无罪可待。」所乞致仕,降诏不允。良贵亦待罪,上曰:「榻前之语,良贵何由得闻?可谓面谩矣。」特放罪与宫祠。公求去不已,乃除徽猷阁直学士、知平江府公复力辞,不允。上赐舟,亲题曰「汎宅」。公之官两月,复乞致仕。闻王伦使回,欲行非之礼,归意益坚,复伸前恳,仍具奏曰:「比王伦平江,闻河南故地可得,继知使人以诏谕为名,臣窃惟禦戎之道,自古人主不惮屈己与之和亲有之,未闻首足易位者也,韩世忠却之。又臣闻本朝使金国者多于城外经过,自有此例,已关国信计议所讫。」会诏许公致仕,仍特降诏奖谕,以宠异之。公归旧隐,创堂别圃,摘话语名曰「改疏」,追和陶渊明归去来词》,以见遂初知止之意。逍遥徜徉,高视宇内,遐观物表,自适其适者,凡十有三年。虽怀忿惫,不然不议,而亦不遭死徙之祸,可谓能见几而作者也。开府公葬清江之芙城,公于其侧待地曰金泽植松,营兆域,棺椁衣衾,无一不具。壬申三月十有六日,以疾卒于正寝,享年六十八。病中自占遗奏,其末曰:「勿为小康而忘大计。」讣闻,正奉大夫。诸孤奉公之丧,以七月庚申葬焉。娶宗子博士范瓛女,封硕人。子七人:洛,右奉议郎;澹,右奉议郎;浯,右宣教郎。馀早卒。女七人,长适右宣教郎刘长福,次适右从事郎吴敦谦,次适右迪功郎黄掞,馀在室。孙男四人,孙女六人。公天姿超迈,读书务观古人大节,不专章句。志大气刚,见义必为,置死生于度外。识虑深远,洞见物情,剸剧治烦,迎刃而解。兴利除害,不计目前。为政虽严,而宅心忠恕。性至孝,承颜养志,必探其微。友爱诸弟,恩泽遍诸侄,然后及孙。和睦宗族,置敦义庄,以赡贫者。敦故旧,亲名贤,与朋友交,尽言无隐。赒人之急,不计其私,自奉甚约。素重常某,死之日,经营其大事。陈公瓘、黄公庭坚以贬死,皆往会其葬,竭力资助焉。少见刘公安世问为学之要,安世曰:「诚而已,此司马公之教也。」公敬受以归。其后复见,极论天下事,器之,深加叹赏,曰:「异时必有立于世。」方腊作乱,朝廷下发运司捕之。公时为属,献言曰:「若急请于朝,以刘公安世南都,陈公瓘镇金陵,人望归之,可不劳兵而破矣。」识者曰:「此真良策也。」司长不能用。致仕之后,积俸钱三百万,谓子弟曰:「无功而受禄,可乎?」悉捐入郡庠,为养士藏书之费。则公之仕也,不念于利禄可知矣。建炎己酉之冬,与先君遇于熊湘之西,神姿爽迈,超出群众,议论英发,忠诚动人。涖官临政,声震一方,望之隐然。先君尝言于庙堂曰:「向气质忠鲠,心向国家,尊戴君父,徇公忘私,正今日扶持三纲、可备使令之人也。」惟宏于公,既当子弟之列,而终身不获贽见,状公平日,不已僭乎!方圣学衰微,异议繁殖,或能使君子大人心之精微不明白于天下后世,是以徵诸先君之言,敢书公行事,以俟作者,而不辞也。(《五峰集》卷三。)/省:原作「有」,据文意改。/都转运使:原作「转都运使」,径乙。